【庄赵】第三十三年冬至
冬至。
第三十三年冬至。
庄恕正抱着电脑和厚厚一摞资料文件窝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加班。
母亲的电话打过来，第一句话就是问““今天吃包子了吗？”庄恕母亲的老家那边的方言，管饺子和蒸包都叫“包子”，庄恕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便利店买来的蒸包和速溶咖啡，非常正直的把脸侧向电话点了点头，“吃过了。”母亲最不喜欢他吃速冻的东西，接着又问：“嗯。哪儿的包子？”庄恕答：“店里的。”母亲这才放心，叮嘱了几句叫他少熬夜，就被他催着挂了电话。
庄恕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耸了耸肩。他骗人了吗？没有。
第十一年冬至，一个人。
他都忘记了吃饺子这回事儿了。
从前上学的时候，这种节假日有吃有喝有假放，他是从来忘不了的，过完这个盼下一个，母亲在日历上折角他都觉得好笑。后来一个人的时候才发现，忙起来连自己生日都能忘，还有什么忘不了的？从前那可是恨不得一年过仨。
端着咖啡站在半落地窗前，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。他习惯的抬手想给赵启平发个信息，琢磨了一会儿又把手放下了。
那人远在国外，都不一定能不能找到饺子，准保又要跟他念叨着社会主义好风光，资本主义吃不上。庄恕突然矫情了一把，若是平时，定然好好馋馋他，这时候就莫要惹得他想家了吧。那个孩子嘴硬，难过也不会说，不知道是不是一边嚼着意面一面在心里念叨，这是猪肉大葱，那是牛肉灌汤。
想到这儿他又笑了，还饺子呢，说的好像自己有东西用来馋赵启平似的。
庄恕盯着窗外的雪花出神，想起好多年前冬至的晚上，也是晚饭点儿，也这样下着大雪。他和赵启平看着学校食堂排队买饺子的一条长龙吞口水。那时候对冬至这天吃饺子还有某种神圣的执念，庄恕大手一挥，“过节，出去撮！”出了门才发现并不知道附近有没有水饺馆。
俩人往商业街走，晃晃悠悠在外面转了一个多小时，赵启平眼睛一亮：“师哥！”
庄恕顺着他的手指回头，一家海鲜城的门上贴着：“新鲜鲅鱼水饺”。跟着眼睛一亮。
“不过……鲅鱼水饺是什么？”
“不知道……哎不管了饿死了。”
海鲜城只有那一种饺子，点了两份儿哐哐上了两大盘。赵启平饿极了，两指一捻先放嘴里一个，一边张着嘴呵气一边嚼，末了咽下去眨眨眼。
“什么味儿？”
“大概……韭菜味儿的鱼……？”
“庄恕皱了皱眉。”
“还不错，你试试。”
一试不要紧，又加了一份儿。
酒足饭饱庄恕问赵启平：“明天没课，去哪儿？”
赵启平琢磨了一会儿，看着漫天雪花矫情了一把，“哎！去爬山吧！我来了这么些年，还没去过白鹤山。”见庄恕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，赵启平接着劝：“白鹤山得名，就是因为山顶的云雾流动恍若白鹤。师哥你想象一下，雪天日出破云，多美啊……再说一天就回来了。”
庄恕最后的理智：“真的不会冻死在山上吗？”
“不会啊，半夜爬山看日出的人多着呢！有缆车又不会迷路，你冷吗？”
“不冷。”
“就是，这不有羽绒服呢吗？爬山还出汗。”
庄恕想了想，在赵启平期待的眼神下，竟然还真点头了。
庄恕和赵启平挺配的一点就是，一个犯神经病的时候，另一个总是很理智，这叫互补。
庄恕和赵启平更配的一点就是，一个犯神经病的时候，另一个能陪着他犯神经病，这叫志趣相投。
两个人在末班车上颠了一个半小时，才反应过来大雪封山缆车停运或者下班，最后也没车回学校这种情况，大眼瞪小眼五分钟，最后四目一闭，听天由命。
许是老天眷顾，白鹤山不光雪停了，照顾看雪看日出的游客安全，冬季每天还有晚班缆车。
两个人喜滋滋的上了缆车，又喜滋滋的下了缆车。然后两个秋裤青年的笑容就双双在风里僵住了。
“赵……赵……赵启平。今天……气温，多多少度？”
“说……零下1度……度啊才。”
“这山……多多……多高……？”
“一千……八左右……”
俩人同时反应过来，根据初中知识：海拔每升高一百米气温下降0.6度来计算……
“操！”庄恕话音还没落，就在风里冻麻了舌头。
五十块钱一套军大衣贝雷帽，一人租一套，化雪的夜里还是冻成了棍。
迷迷糊糊冻僵了睡着的两个人，是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醒的。
白鹤山雪松苍翠，太阳在仿佛触手可及的地方破云，庄恕回头，暖融融的晨光打在彼时赵启平年轻的侧脸上，将他唇角细小的绒毛都照的清清楚楚，庄恕记得他情不自禁，又不敢太过份，凑近的时候薄唇飞速吻过赵启平的耳侧。然后愉悦的看见有某些年轻且鲜活的云霞，和着朝阳一起生起来。
那光彩那么温暖。
庄恕回了神，是啊，那么温暖。就像他此刻极目远眺，望见的万家灯火一样，它们柔和明亮，在等一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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庄恕酒量还行，喝酒很少上头，除了喝雪花。一瓶红脸两瓶高，三瓶直眼四瓶倒。一点都不能勇闯天涯。
后来工作后有次聚餐，大家点了两包雪花，逮着他玩真心话大冒险。
有人问他的初吻是什么时候。
庄恕想了想说：“在山上，山顶。”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。
庄恕点点头笑了笑，虽然不是吻嘴唇，但庄恕更愿意把那一个短暂而青涩的吻当作初吻。因为他看见自己的感情，感受自己的悸动，意识到自己爱上一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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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问者却还不死心，问庄恕的初吻是什么味道。
庄恕不爱矫情，又不想骗人，抄起一瓶雪花咕咚咚一饮而尽。
总不能让他说……韭菜味儿吧。